了染居的院子裏，栽了一株秋海棠。

但是秋天已經過去了，海棠樹上莫說是花兒，就連葉子也落的一幹二凈。只剩的光禿禿的枝丫，在風中搖曳顫抖。沿著皇太後向前望去的視線，是一條青石鋪砌的小路，小道兩旁，種著兩排高大的大葉梧桐。

跟角落的海棠樹一般，葉子也早就落幹凈了，只剩下光禿禿的枝頭，壓著殘雪。

早上是有人掃過的，但是近日雪下的頻繁，也就眨眼的功夫，又有零星的積雪，飄落到腳下的青石小道上。

眼前了染居的房門，仍舊緊閉著。好像沒有聽到門外的陣仗一樣，屋裏的人，竟然一絲聲響也沒有傳出來。只留下皇太後，孤獨的站在門口。而天下飄落下來的白雪，依稀落滿她的肩頭。

玉瑤兒略有些擔心，上前一步，幫皇太後拍去肩頭上的落雪，

“太後，雪下的厚了，要不咱們等的天氣好些了，再來看凝落姑姑？”

玉瑤兒的話，像是提醒了皇太後，沒有應話，皇太後自顧擡起步伐，往門口走去。伸手一推，就將房門給推開。

許是大雪紛飛的緣故，雲層擋住了天光，外頭天色都陰沈的很，屋子裏更加不用說。不點燈，光線暗的讓人都視物不清。皇太後跟玉瑤兒在房裏摸索了好一陣兒，才是找著門道，入到房裏。

繞開屋子裏的屏風，兩人繞到內室去，才瞧見有一人影微縮在角落裏。在玉瑤兒跟皇太後停下腳步時，微微擡起眼眸，視線落在皇太後的面容上，看清皇太後的容貌時，那人臉色驟然大變。

猛然從地上站起來，跑到皇太後跟前，伸手就要去摸皇太後的臉。被皇太後退一步，巧妙避開。

“你幹什麽？”玉瑤兒也是被凝落的舉動被嚇壞了，一把推開她，大聲叱喝一句。

凝落不及玉瑤兒的力道，被推倒在地，跌坐在地上，仰目死死盯著皇太後的目光裏，盡是難以置信。搖了搖頭，她張嘴像是在吶喊，可是沒喊出一句完整的話語，只有“咿咿呀呀”的讓人壓根聽不明的雜音。

玉瑤兒因凝落的舉動，徹底黑了臉，扶著皇太後後退一步，

“太後，這宮女許是在火勢中傷了神，失了魂。這般瘋瘋癲癲的，只怕不宜再回到宮裏頭伺候了。”

好像是聽到玉瑤兒不讓自己回宮了，凝落的動作更加的激動，撲騰著又要站起來。早被玉瑤兒看穿她的念頭，狠狠的一腳，踹在她的心口。凝落不敵，被玉瑤兒踹的飛離好幾米遠。因是疼痛的緣故，那布滿被火燒毀的面容上，憋的青而發紫。

原本就傷痕累累的面容，顯得越發猙獰可怖。

看的玉瑤兒，連連皺眉頭，

“皇太後，如此醜陋不堪之人。咱們還是快些離開吧，若是讓她沖撞了您，臣妾當真是擔待不起呢。”

而一旁的皇太後，就跟沒有聽到玉瑤兒的話一樣，擡起衣袖輕輕一掃，居然是將玉瑤兒遣出去，

“瑤兒，我跟凝落有話要說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不敢違抗皇太後的命令，玉瑤兒福了福身，退出門口。不僅如此，還貼心的幫皇太後，合上房門。

等的玉瑤兒走遠了，確定周圍空無一人之後，皇太後才是慢慢的靠近過來，靠近到凝落身旁，緩緩的蹲下身子。居高臨下的，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凝落，那清凜的眸光，跟淬著毒一樣，一寸一寸，從凝落被毀壞的面容上碾壓過去。每看一眼，對凝落而言，都是淩遲。

看了很久，皇太後才是慢慢的啟開紅唇，一字一句，就跟從唇齒間，挖鑿出來的一樣，

“雲泫雅，你沒有想到吧，世間居然還有人，跟你長的一模一樣。池淵造的孽，你們都要一分一毫，十倍百倍的，還回來。”

皇太後的話，恍如從遙遠的深淵而來，一路上攜帶著冰島利刃，披荊斬棘。氣勢洶洶的掠過凝落的心底，驚奇戰栗無數。緊緊的擰起彎眉，凝落看著眼前的皇太後，不停的搖頭，努了努唇，想要什麽，卻是什麽也問不出來。

“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，是不是覺得很茫然。不過沒關系，慢慢的，你會知道的。”對於凝落臉上茫然的神情，皇太後似乎很滿意。唇角吟開一縷冰冷的笑意，她看著凝落的眼神，也是冷的。

松開禁錮在凝落身上的目光，皇太後站起身，要走。忽然間只覺得腿間有一道力道，拉住自己。低頭一看，果然是凝落，於是皇太後又笑了，

“不必拉著我，我不會將你放在這兒的。我也不會，讓你死的。放心，我會將你帶回宮裏，讓你好好的看著，當初你們欠的我，我是如何一點一點的拿回來。”

皇太後的語氣越來越陰沈，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。仿佛被皇太後周身的冷意凍傷一樣，凝落驚駭的松開手。

皇太後這才順利的，走出了了染居。一出來，玉瑤兒已經在門口候著。

“太後，那女人……”

玉瑤兒話還沒說完，就收到皇太後一記警告的眼神。駭的玉瑤兒不敢再多話下去，只能將欲出口的話，生生壓回到喉嚨間。默不作聲的跟著皇太後，回到仙霞居。

一入到房中，碧霄跟碧玉立馬合上房門，在門口守著。玉瑤兒則是跟著皇太後，回到房裏。

似乎對皇太後的做法很是不解，玉瑤兒仰目小心翼翼的看著皇太後，

“太後，那個女人留下來，只怕是後患無窮。不如我們……”說著，玉瑤兒揚起一個受到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。動作還沒來得及放下，皇太後一記淩厲的眼神，又瞟過來。

將玉瑤兒的話頓時梗在喉嚨口，吐又吐出來，咽又咽不下去，堵的她甚是難受。

“瑤兒，有的事情，殺了一個人，並不是解決事情最好的辦法。”收回落在玉瑤兒身上的眼神，皇太後百無聊賴的將目光落到跟前的茶盞上。聲音有些輕輕的，像極了泛著漣漪的春水。可是拂到玉瑤兒的耳中，怎麽聽，都是怎麽的刺耳。

像是聽不明皇太後的話一樣，玉瑤兒抿著唇，看向皇太後，

“師傅……”

話未完，又是一記淩厲的眼刀瞟過來。玉瑤兒頓時覺得委屈，含著淚光的眉眼，微微低垂下來，沒敢再去看皇太後。到底是自己親手教導出來的徒兒，皇太後冷固如冰的心，也軟了幾分，嘆首著搖頭，

“她既然是哀家身邊伺候的人，眼下又是在那場大火裏落的如此下場。若是還在咱們的眼皮底下丟了性命，被有心人一查，難免不會查到一些蛛絲馬跡。到時候一牽扯出來，便是無窮無盡的煩惱。”

自知皇太後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，可是玉瑤兒還是擔憂，遂爾上前一步，接下皇太後的話，

“可是太後，她那樣的身份，若是……”話到此處，玉瑤兒的聲音戛然而止，小心翼翼的端詳著皇太後的神情，玉瑤兒不敢再多說下去。

然，皇太後卻不以為然，冷冷的輾轉過一個眼神，淺淺的笑了一笑，

“什麽樣的身份，左右不過一個毀了面容的宮女，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。再說了，就是她那樣的身份才好，屆時若真是出了岔子，她便是咱們手中最好的保命符。”

“保命符？”對皇太後的話似懂非懂，玉瑤兒低頭想了一會兒，恍然大悟，

“我明白了，太後英明，太後英明。”像是反應過來，玉瑤兒的眸底忽爾一亮，忙不疊恭維起皇太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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